储藏室里除了堆放了一些杂物而外,还有两把椅子,一把太师椅是三年前谈局长坐的;另一把老板椅是前任夏局长坐的。这两把被遗弃了的椅子上面,积满了灰尘,它尘封了两位局长热闹的过去,凝固了他们昔日的辉煌。
谈局长坐过的这把太师椅,原来是前任沈局长坐的。后来沈局长当了市长,这椅子就让给了谈局长。这把太师椅,古色古香,光可鉴人,可是放在局长室里,与现代化办公设施,有些不大协调。谈局长到任的时候,行政科长准备把它撤掉,换一把新式的。谈局长没同意。他想,假如换了这把椅子,沈市长知道了,会不会认为我谈某对他不够尊重,想另搞一套。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沈局长在这椅子上坐了不满两任,就荣升了市长,这是一个宝座,自己坐在上面,难免不沾一点灵气,不久的将来,说不定自己也能从这把椅子上高升。谈局长在心里说:这把椅子是万万换不得的。
这把太师椅,又高又大,谈局长坐在上面,不仅舒适,而且显得十分威严,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人们到局里办事,只要看到这把椅子,就知道坐在上面的肯定是局里的一把手。
谈局长坐在这个宝座上,风光了不到三年,就因涉嫌贪污受贿,被依法逮捕,锒铛入狱。
接替谈局长工作的是夏局长。根据以往经验,行政科没提换椅子的事情。可是,夏局长走进办公室,见了这把椅子,就皱起了眉头,立即要人把它搬走。夏局长心想,这倒霉的椅子,老谈一任没坐满,就被拉了下来,自己如果坐这把椅子,岂不沾了一身晦气?什么事都要图个吉利,这椅子万万坐不得。
根据夏局长的意见,行政科买回了一把真皮老板椅。这把椅子款式很新颖,功能多,可坐可躺,还可以向四周转动。夏局长非常喜欢这把椅子,每天上班后,坐在上面看材料,批文件,腻了,就翘起二郎腿,抽烟、喝茶,看报纸;困了,就半躺在椅子上,双目微闭,小寐片刻。然而,好景不长。有一天晚上,夏局长花心大放,竟然带了一个卖淫女来到局长室,就在这把椅子上干起了风流事。事情败露后,夏局长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一竿子插到底,成了平头百姓。
接替夏局长工作的是何局长。何局长认为政府官员,又不是什么经理老总,坐这种老板椅不适合,不雅观,不成体统。他要行政科立即把它搬走。何局长嘴上是这么说的,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前任局长在这把椅子上留下了斑斑劣迹,自己再坐在上面,岂不让局里人产生很多的联想,有损他局长的形象?他觉得这种晦气椅子,是万万坐不得的。
为了慎重起见,何局长亲自到家具城,按照自己的体形和身段,挑选了一把高臂橡木椅。这把椅子用料讲究,做工精细,颜色深紫,光泽鲜亮,搬在手上很沉,很重,看上去既古朴典雅,又不乏现代色彩。这把椅子在局里也是别具特色,独一无二的。人们见何局长坐在上面,跟前任夏局长和当年的谈局长坐在他们的那把椅子上一样,显得很气派,很有风度。
【赏析点津】
仅1300字的《椅子》,由尘封于储藏室里两把椅子娓娓道来,牵出两个腐败贪官,聚焦于他们的灰暗心理,讽刺其丑恶嘴脸。
故事很简单:谈局长所坐的椅子是已升任市长的沈局长留下来的,他虽然觉得这把椅子与环境已不协调,但还是希望能沾点椅子的灵气。然而事与愿违,老谈却进入了监狱。接任的夏局长怕老谈坐过的椅子会带来晦气,当然要换座椅了,但结果还是落了个被”双开”的下场。最后来接任的是何局长,他同样是个怕晦气、图吉利的非唯物主义者,当然也非得换椅子不可。老何的结局如何?作家无须再说了,但读者已能推断。
《椅子》中的几任局长都无一例外地怕晦气、图吉利、反映出我们基层干部中有很多人不是信奉马列主义的无神论。他们中有些人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逐渐蜕变,理想丧失,信念畸变,产生了信仰危机。
《椅子》向人们提出了这样一个严肃的问题:我们的某些干部一旦被提到了领导岗位上后,就会忘记了公仆的身份,当起了“老爷”来了。小说中的老谈,坐在又高又大的太师椅上,“不仅舒服,而且显得十分威严,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那个老夏,他所看中的是可坐可躺的真皮制的多功能的老板椅,他经常在上面“翘起二郎腿,抽烟、喝茶……双目微闭。小寐片刻”,后来他又在那个椅子上与卖淫女风流起来,哪有一点公仆的形象?最后的那位老何,他讲究的是风度与气派,是椅子的材质、做工、工艺与造型,他能在这张椅子上坐下去吗?作品留下了空白, 让读者去思考。
小说中的椅子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坐上这把交椅的人之所以前“腐”后继,不能不说我们的干部的选拔考核制度还不够完善。对某一官员的评价,上级领导与下面的群众看法有时甚至会完全相反。如何保证坐上椅子的人的德、能、勤、绩、廉及心理素质等方面真正符合标准,既得到上面的认可,又能受到群众的拥护,这是个大课题。
许国江先生以平民的姿态写小说,作品大量反映老百姓所关注的事情,有丰厚的底蕴,有较强的讽刺性,无论是对官场腐败的揭露,还是对时弊的鞭挞,往往入木三分,给人留下无穷的回味。这就是他的作品拥有广大读者群的一个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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