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偏瘦外加肠胃不好的缘故,我对“吃”有点挑剔。好几次在外面吃饭回来,就觉得肠胃极不舒服,非得吃几片消食片才会安然。因此,这消食片成了必备品,办公室、家里、包里都备着。但在家里吃,却从没有这样极不舒服的时候。和朋友开玩笑时也说:“现在,我的肠胃具有检测功能了,大凡今儿在外面吃着不舒服了,估计那油、那食材怕是不干净的了。”因此,酒店的饭食,能不去则不去了,终究还是像《吃货词典》的作者在文中所说“家里吃着舒坦”啊! 其实,家里的饭菜未必及得上饭店里的名目与花样,却吃着舒服,吃着放心。更重要的怕是那份醇厚的家味儿,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坐在一起,即便是拙朴的小方桌,即便是三两个家常的小菜,也吃得心里暖和,面目舒坦,浸在骨子里的满足也在琐碎的唠家常中满满地溢出来。 你看,《吃货词典》中那么多美食,无论是最接地气的红烧肉、江南小镇的青团,还是吃出春天的春卷、香醇的北京打卤面,亦或是甘甜朴实的窝头、传遍大江南北的包子……都是最乡土也最普通的吃食,却无一不浸透着浓浓的饮食文化,这是我们精神的家园,是文明的根本。水是故乡甜,饭是家里的香,无论我们走得多远,最思念的或许就是小时候奶奶做的那一个个软糯香甜的汤圆,是在外上学时母亲炒成的那一盒塞在包里的油炒面。 那年秋天,第一次离开母亲,第一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第一次所有的事情必须自己做……母亲安顿好我的一切回家时,塞了两百元给我说是第一个月伙食费。第一次自己管理这么大数额的一笔钱,真有些不知所措。一个月后回家,告诉母亲:“妈,这个月的伙食费,我花了53元。”母亲大为吃惊,一再地责怪我,离家时再三嘱咐我吃饭一定不要节省,又塞了一罐油炒面在包里,说:“晚上看书的时候,肚子饿了吃点儿。”要知道,那时候平时几乎不会去做这种吃食,母亲说太费油了。可是,在我离家求学的第一个月后,母亲坚决地给我做了满满一罐。于是,母亲身上那混合着呛鼻的油烟味与油菜籽的香甜味也一并塞进了包里,又伴随我飘进了宿舍里,缠绕在对这种吃食颇感新奇的姐妹们的唇齿间。我自然很是欣喜地以飨好友,慰藉以往没有什么好吃食与她们分享的怅然。新鲜的口感过去之后,姐妹们不再如初次的好奇,都说吃了有点齁喉咙。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我知道一定是母亲怕我在学校吃得不够好,没有什么能给予我的,于是在油炒面里放了很多油,不然那么雪白的面粉何以都浸着金黄?喝完之后连碗边都圈着一层油? 在外上学的三年,母亲的油炒面也伴随我三年。每次回家,我说:“妈,我们宿舍的姐妹都说你炒得油炒面可好吃了,再给我炒点带走吧。”母亲听了,乐得赶紧忙上忙下,锅里舀上几勺菜油,倒进面粉,挥动着铲勺,不停地翻动着,心底的笑意与满足也翻进了渐渐变成金黄的油炒面里,散发出暖暖的清香。每次炒好后,我说:“妈,你自己留点儿吃吧!”母亲总说:“不用了,我在家想吃就吃,你还是带着吧。”我知道,母亲只是说说而已。姐妹们很好奇我为什么不嫌齁喉咙,她们哪里知道,这即使有点齁喉咙的油炒面,母亲都舍不得留点儿给自己,她把满满的期待与牵挂,炒进了这平常得再不能平常的吃食里,也印刻进了一个在外求学的孩子心里。 不吃油炒面也有好些年了。但每到周末,必定得回去吃饭,母亲也必定会提前打电话询问想吃什么。有一次,我说:“妈,做个油炒面吧。”母亲却笑笑说:“现在,还有谁想吃那个。” 母亲做的油炒面,我终是没有再吃到。然而,当我坐在母亲身边,拿起筷子端起碗,我发现,碗里的饭菜,让我吃下去脚底生根,心里踏实。我才知道,那回忆里的家味,母亲的味道,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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